“朝陽巖下湘水深,朝陽洞口寒泉清。零陵城郭夾湘岸,巖洞幽奇帶郡城。荒蕪自古人不見,零陵獨有先賢傳。水石為娛安可羨,長歌一曲留相勸。”公元766年,道州刺史元結自道州乘船回京城開會,一個偶然的發現,揭開了朝陽巖神秘的面紗。他是第一個攜帶詩歌在此上岸的人,還在零虛山上的小屋里住了幾個晚上。屋因人名,那座小屋后來被擴建,并命名為寓賢祠。四十年后,那個頭戴“永州員外司馬置同正員”官帽的柳宗元,也乘船來到了朝陽巖。因為在洞口與一個漁翁的相遇和交談,寫下了一首流傳至今的千古名詩《漁翁》:“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云相逐。”大約是朝陽巖風景的確太美了,在貶謫永州的十年里,柳宗元竟然多次到朝陽巖散心觀光,后來索性遷居到離朝陽巖不遠的愚溪之濱。
有了這兩位中唐大師級人物的廣告,朝陽巖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中唐以后的歷代文人騷客。蘇軾、黃庭堅、蔣之奇、周敦頤、邢恕、張浚、陳瞻、張勉學、許尹、徐咸、嚴嵩、夏宗龍、王夫之、林紹年、何紹基、王闿運、吳大澂、楊翰、宗績辰等人,或攜帶著離愁,或攜帶著感慨,或攜帶著詩歌,或攜帶著意象,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他們乘著一條條小船,組成一個浩大綿長的文化探索之旅船隊,載著各地的鄉土氣息和風霜晨月,沿著湘江水道沿著瀟水溯流而上,相繼抵達朝陽巖。他們一個個在朝陽洞側邊的碼頭上岸,來到朝陽洞口前,來到八角亭里,來到零虛山上,在此佇立遠眺,在此吟詩抒懷,字字珠璣,濺起中國詩歌長河上的朵朵浪花,以至把一座小小的零虛山和一個淺淺的朝陽洞鎏金塑造成了中國詩壇上的一個大型驛站。
有了歷代詩詞歌賦和碑刻的涵養,朝陽巖也就有了沉甸甸的文化重量。無論是灑照在它身上的陽光和月光,還是籠罩在它身上的云靄和霧氣,乃至從它樹葉上滴落的雨水,從石縫中滲透出的水珠,從草叢中傳出的蟲子呢喃,都有了一種詩意的氣息,所以,連我這樣的凡夫俗子,每次到了朝陽巖,也忽然有了寫詩的沖動。
站在朝陽洞前,如同站在永州的詩歌碼頭。望著腳下瀅澈的瀟水和對岸生機勃發的零陵古城,我感到飄搖的是風雨,變幻的是歲月,永遠不變的是汩汩流淌的瀟水,是國人薪火相傳的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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